奇遇

自從上次東風主動提到想要吃沾著花生粉的白色麻糬，虞因三不五時就會帶著兩小去找外表白白吃起來軟綿綿的食物，一方面滿足想要吃甜點並學習他人甜點秘方的聿，一方面也是想帶東風創造新的回憶。

​

但偶爾，虞因會自行前往或是只帶聿前往，然後再帶著食物前往東風的住所一起聚聚吃東西聊聊天。不是不想帶東風出門，只是有些網路爆紅值得踩點的店面營業時間真的很奇妙，他覺得那個時間帶東風出門會被大爸二爸聯合雙打。

 

半夜十二點十四分才開門的甜點店，帶一個出院不到幾個月還需好好休養的人合適嗎？當然不合適，因此虞因今天本來是跟聿約好要一起出門，買到東西等天亮再前往東風的住所，但聿在下午突然接到一通電話後就關在房間不知道在忙些什麼，直到時間逼近都沒有出來。

 

「你不走嗎？」虞因敲門詢問房內的人，他有刻意壓低聲音以免吵到值班幾天好不容易回來睡覺的二爸。

 

聿門板推開一小縫對著虞因說：「一時半刻弄不好，還是你先去，我弄完打電話給你，或是我好了再去跟你會合？」

 

看著門縫裡透露出來的電腦光與些微的談話聲音，虞因想可能是聿接的案子突然在趕吧。偶爾會有這些狀況，有些人不知道從哪得知聿的能力高價請聿做一些虞因看也看不懂的東西。聿本來不接，但某天兩小不知道聚在一起聊到什麼後，聿就慢慢接這些案子，就連東風也有接回以前的客戶做。

 

真不知道他的記憶到底恢復多少，不過事關個人的隱私，虞因就沒有多問順著他們自己發展。

 

「不然我先去，你弄完再打給我，看我是不是還在店內，如果還在你再過來？」

「也行。」

 

「那你繼續弄，我先出門了。」

 

虞因說著便走出了門，發動停在附近的摩托車前往那間在半夜十二點十四分才開始營業，做法與吃法特殊的雪媚娘店──

​

Atlantis。

​

​

​

Atlantis是間半夜賣雪媚娘或是一些闆娘新研發的甜品店，距離虞因家騎摩托車約一小時半的車程。

 

虞因騎車前往才發現路途會經過沒有路燈照耀、一片漆黑的墓地旁，這對身為一個時而看得到時而看不到的靈異體質來說很不友善，明明網路介紹沒說會經過對他如此不友善的地方，但最為不友善的地方大概是Atlantis旁約三層樓高的廢棄房子。

 

歪斜的招牌上沾滿了灰黑色的痕跡導致看不清上頭的字，唯一看清的是最後兩個醫院，讓虞因得知眼前破敗建築物的前身。

 

不知道是因為年久失修，還是當初有被火舌吻過，已經掉落的磁磚牆上充滿大塊大塊的黑漬，深得讓人彷彿要被吸進去，背脊隱約感到發涼。

 

「奇怪？有說旁邊是長這樣嗎？」看著有如鬼屋的建築物，虞因感到疑惑，但在鬼屋旁邊傳來甜點香氣，裝潢漂亮的，還開著明亮燈光的Atlantis，讓虞因確定沒有走錯，這裡的確是他要買食物的店。

 

因此，他還是下摩托車，將手放到門板上，不得不說雖然店面開得時間很靠杯，但不管是從裡頭透露出的香氣，還是門板上勾勒的圖騰設計都讓虞因覺得對方有在用心經營。

 

想來裡面應該更讓人期待吧。虞因推開門板，門板上裝飾鈴鐺響起的聲音──

​

叮、噹。

​

映在他眼簾的是與剛剛在房屋外表完全不相符的空間，想像中香甜氣息下會擺放的白色甜品沒出現，連一般商店會出現的櫃檯與熟悉的歡迎光臨也沒有。在虞因眼前的是飄散奇怪味道，充滿斑駁幾乎快看不出眼前牆壁顏色的房子，不知道是不是虞因錯覺跟在Atlantis旁邊的建築物很像。

​

想要退回去的虞因這才發現剛剛觸摸的門板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等虞因仔細觀察，迎面而來的黑影讓虞因不得不邁開腳步跑起來。

 

在奔跑的途中看到掛在牆上快掉下來的急診部讓他越發肯定他是在剛剛見到的廢棄醫院內，只是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的醫院。

 

但可以知道的是他大概應該肯定是撞鬼了！

 

「你──剛剛──打我不──是挺兇的，怎麼──變膽小了──」

 

與以往撞鬼的經歷不同，沒有伴隨著任何前兆與不適反應，傳入耳裡的鬼聲也沒有難以辨別，讓虞因覺得有點奇怪。

 

更奇怪的是他剛剛說的打牠挺兇的是什麼意思？他何時打牠了？他何時這麼兇猛了？邊想著邊將手伸進口袋拿出門前放進去的護身符卻發現在口袋裡的是一張看都沒看過的黑色符咒。

 

不，不能說沒看過，上頭的紋路跟在Atlantis門板上看得圖騰有些許類似……他什麼時候有這個的？

 

「該死──的人類──你又想用──那個炸我！」身後不斷追著虞因不放的鬼魂看到虞因從口袋裡掏出的東西，咬牙切齒的說道，似乎極度厭惡那樣東西追虞因的速度加快，無法再更快、腎上腺素爆發不了的虞因就被那隻氣急敗壞的鬼魂給撲倒。

 

失去意識之際，他似乎看到一抹紫色出現在他面前……

​

❖

 

將他喚醒的是熟悉疼痛感，手法如同他從小到大從某位長輩身上領教過的，讓他不得不撿回自己失去的意識，從昏睡中清醒。

​

「二爸你幹嘛打我！」虞因摸著被打疼的腦袋，不滿地控訴。

 

然而視線在轉到虞夏身上時，委屈的雙眼寫滿驚訝，虞夏穿著不是警官的制服，也不是居家服，而是一襲黑色長袍，上頭繡著他剛剛在Atlantis門板上看到的、極為類似的圖騰。

 

「二爸你怎麼穿這樣！」

 

雖然好看，但這完全不是虞夏平常的穿衣風格啊，而且這樣穿顯得那張娃娃臉特別稚嫩了。

 

就算是充滿怒氣的臉，也讓人怕不起來，當然這不包含從小到大受到虞夏教育的虞因。

 

「難道我要為了見你這小兔崽子在任務結束後特地回去換衣服見你嗎？」握緊拳頭作勢要在往虞因身上打下去。

 

「夏，不要增加醫療班的負擔。」帶著眼鏡有著跟虞夏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龐皺起眉頭，不贊同的說著。

 

「沒錯沒錯，大哥哥可是很累的，外面有一大把屍體在等著我們處理，別再增加我們的工作了。」推開房門的嚴司對著躺在床上的虞因說：「尤其是一個原世界小怨靈的任務竟然能讓你進醫療班，還需要身為巡司的虞佟去救你。」

 

「你白袍是考假的嗎？」虞夏沒好氣的說，本來握拳要往虞因身上呼上去的手改放到虞因的頭上，胡亂揉弄一番。

 

「什麼白袍？」虞因一臉茫然，他最近考的只有汽車駕照啊。

 

「公會白袍啊，你是不是被怨靈撞傻了啊同學，也是啦以往你遇到喜歡靠近你又充滿怨氣的惡靈都是爆符拿來狠狠的給他碾下去，哪裡會被弄進醫療班。」嚴司邊說邊從一旁的櫃子拿出一瓶用漂亮玻璃罐裝的飲料，「安神飲料喝了會好受一些，我等等順便幫你檢查一下靈魂。」

 

「謝謝。」虞因接過嚴司遞過來的飲料，喝幾口腦子清醒後，忍不住開口詢問：「為什麼法醫能看靈魂？」

 

從剛剛聽到爆符、公會和白袍等他不懂的詞彙他就很想問，只是還沒到他不能接受的地步，但看靈魂真的太超過，什麼時候法醫能夠斜槓到看透靈魂的地步？這是法醫還是神棍啊？

 

虞因以為這是很正常的詢問，但本來還像平常對待他的兩位長輩卻皺起眉頭，還在摧殘他頭髮的虞夏停下手上的動作，移開手擔憂的看著他，好像他突然生了什麼病。

 

「靈魂有什麼狀況嗎？」

 

「我再檢查看看。」

 

不給虞因反應時間，嚴司直接將手放到虞因的腦袋，嘴裡唸著虞因不能理解的咒語，畫面像極了吸取他人魂魄的壞人，而他想反抗還被一旁的大爸跟二爸壓制。

 

「靈魂好得很，只是──」吸取他人魂魄的壞人移開他罪惡的手，對著兩位擔心的家長說：「時空有點錯位。」

 

「錯位是指？」

 

「喔就是原世界電影最愛播的多元宇宙，簡單來說現在在你們面前的阿因內在是其他宇宙的阿因，別不相信，不然我證明給你們看。」看著眼前兩位不相信的眼神，嚴司轉向虞因開口提問：「你知道虞夏是你等下體術課的老師嗎？」

 

「二爸不是警察嗎什麼時候是體術老師了！」虞因驚訝到連飲料都不喝了，放到一旁繼續開口：「今天難道是什麼愚人節嗎？」

 

「不是。」虞佟給虞因一個安靜不要開口插話的眼神後，轉過頭對著把虞因放到一旁的飲料收起的嚴司說：「為什麼會這樣？」

 

「不知道。」嚴司聳聳肩，「就算是守世界還是有很多事情無法解釋呢，就跟阿因同學被鬼魂喜歡一樣難以解釋囉，可能那天剛好天時地利人和，不過好在不穩固，所以呢……」

 

「安神的藥品飲品都別喝別補，對吧。」虞佟很快的抓住重點，回問著嚴司，並順手按住想要站起拿飲料的虞因。

 

「沒錯，因為越不穩固這種錯位就越容易恢復原狀。」

 

「那除了安神之類的產品別喝，還要注意些什麼？」

 

「沒了，只能順其自然，所以該幹啥就幹啥，別再佔用醫療班的資源啦！」

 

怕虞因接受不了外頭血腥味只將門開點小縫的嚴司看著外頭一批又一批的傷患與屍體，轉頭對佔據病床但身上一點事也沒有的虞因說。

 

「可是……」他還什麼都不明白啊。

 

然而不等虞因開口，他就被虞佟虞夏一左一右的從床上拉起，只不過走的方向不是虞因以為的門。

 

「門口……」

 

「阿因那邊是你接受不了的場景。」

 

虞佟打開房間內較小的門板，帶離虞因離開醫療班，關上門前正在指揮人將傷患抬進醫療班的嚴司突然開口。

 

「喔對了，說不定受了刺激更快恢復。」

 

不知道是不是虞因的錯覺，他似乎看到他家二爸嘴角勾起，惹得他一陣惡寒。

 

「大爸二爸你要帶我要去哪裡？」

 

一踏出門門外的場景跟剛剛所待的地方有著天壤之別，虞因似乎還看到大型魔術方塊在跑，抬起手揉揉業障重的眼睛，卻發現是真的有魔方在跑。

 

「大爸……」

 

「等等。」虞佟接起其實從剛剛就在響的手機，聽完之後臉色有些凝重的對著虞夏說：「突然有緊急狀況，只能先讓你一個人帶阿因去，我處理完就跟你會合，在這之中你帶阿因熟悉吧，不然我看他還是很迷茫。」

 

雖然聽嚴司說現在內在裝著的是其他時空的虞因，但從剛剛的相處也感受的出來跟這個時空的兒子個性應該沒多大的區別，因此很容易就讀懂虞因未開口說出的話是什麼。

 

不外乎是想知道不是愚人節，想要搞清楚現在是哪裡等問題。

 

「放心去吧。」虞夏拍拍虞佟的肩膀，虞佟對著虞夏笑了笑，轉眼間就消失在現場。

 

又見識一個常理不能解釋的畫面，還是虞佟親自示範，再結合從虞因醒來所接收到的資訊──虞因似乎是接受今天不是愚人節，眼前的一切都是現實。

 

「二爸這裡不是台灣吧。」是死前的跑馬燈吧，只是他的比較怪異。

 

顯然虞因心裡想得跟虞夏認知的不一樣，但因為怕被虞夏揍的虞因沒說出口，導致虞夏認知上有誤差，以為虞因比較清楚現況。

 

「沒錯，這裡是Atlantis學院，你終於稍微搞清楚狀況了。」

 

說著在地上丟下一紙符咒，離開此處。

​

❖

​

眨眼功夫眼前場景就換了一個，雖然令虞因感到詫異但比起奔跑的魔方，充滿大自然氣息的草地更讓虞因接受。

 

在草地上是一堆聊天的男男女女，看到虞夏和虞因突然出現並沒有表現出驚訝，好像習以為常。只不過視線倒是從聊天對象到虞夏和虞因身上，聊天也嘎然而止。

 

「延續上堂課的內容──術法和幻武兵器無法使用敵人又近身至你們面前，該如何用體術反應？我跟虞因示範第一種。」虞夏不給虞因反駁，直接抓著虞因的手扣住自己的脖子，「頭用力往後，這時對方如果夠警惕會有所閃躲，你們只要……」

 

然而沒等到虞夏示範下一個，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虞因直接被撞的咬到自己的舌頭，痛到直流淚。

 

「你平常不是躲挺快……啊。」虞夏瞬間意識到為什麼對方沒有像平常一樣──今天的虞因是異世界的虞因啊──連忙上前查看虞因的狀況。

 

「是搞清楚狀況，但身體跟不上嗎？」

 

「不是二爸，我什麼也沒搞清楚啊！」身體上的疼痛讓虞因認知到這裡不是什麼鬼天堂或地獄，而是現實啊！

 

因此，雖然二爸的拳頭嚇人，但虞因覺得還是講清楚來得好，這也導致擔心虞因狀況把突發任務處理極快的虞佟一來就看到虞因嘴角流血，艱難吐出自己意識的畫面。

 

「夏，我不是說跟阿因講清楚？」虞佟沒有生氣的大喊虞夏，只是平靜的開口，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向往後退好幾步的虞夏，「不講清楚就算了，還再次讓虞因受傷？」

 

「我只是習慣……」

 

「所以你平常就是這樣教導體術？拿阿因當沙包？」

 

「不是……」

 

「可是你底下的學生不是那樣說的。」

 

看到現場發展的學生們竊竊私語的聲音都傳進虞佟耳裡，連帶地顯得虞夏的反駁特別無力。

 

「我……」

 

「還流血嗎？」

 

在虞佟質問虞夏的同時，聽聞虞因狀況剛好也跟虞佟一起到達的少荻聿連忙上前查看虞因的傷勢，不等虞因回答直接施展治療類的術法。

 

舌頭上傳來的疼痛感隨著術法光芒消退跟著變淡，但與之一起變得還有周圍的景色，如水滴入潭中產生的波紋，一圈一圈地讓虞因看不清眼前的少荻聿，就連聲音也如在水中難以傾聽。

 

「小聿我聽不清。」虞因手向前伸想拉近與少荻聿的距離以聽清楚對方所說的話，在視線的關係下卻碰到對方紅色衣服上的圖騰。

​

​

叮、噹。

​

​

異常的鈴鐺聲響起，打亂波紋也打亂虞因眼前的景象，再次看清卻發現眼前的景象又不一樣。

​

沒有翠綠的草地，天色更不是白天，現場沒有大爸沒有二爸更沒有小聿，只有他停在一旁的摩托車跟自己一直再響的手機。

​

虞因看了手機螢幕上顯示的來電者，將手機接起只講「小聿」兩個字就被對方給打斷。

​

「呆在原地不要動。」

​

少荻聿略帶生氣的聲音從手機的擴音孔傳出，同時也從虞因的左後方傳出，虞因轉身一看是拿著強光手電筒的聿。

 

「你沒接電話的時間去哪了？」

 

「呃……去Atlantis買雪媚娘的路上？」雖然現在看來不像，剛剛奇妙的經歷也不像簡簡單單去買甜點，但實話真的是如此。

 

怎知聿聽完眉頭深皺，「你跟我說的雪媚娘店叫夕日，不是Atlantis，而且查網路沒有Atlantis這家店。」

 

「什麼？」

​

❖

​

距離半夜買甜點又過了幾天，咬著雪媚娘的虞因決定把買甜點遇到的突發狀況當成是一場神奇的夢時，看著從樓上下來的聿，突然意識到哪裡不對。

 

「唉不是，你怎麼知道我在那邊，我電話裡沒說啊？」

 

「恰巧。」聿見桌上放著雪媚娘的盒子，也跟著拿一塊邊嚼邊回答。

 

「恰巧最好會叫我呆在原地別動，講這句話不就是肯定我在哪了。」

 

「電話。」

 

「你放追蹤器？」虞因一臉不可置信，連忙用沒沾到白糖粉的手拿起手機查看，「這被違法吧，被大爸二爸知道可不好。」

 

「沒放。你電話撥通的瞬間才查到，剛好我找到附近，這不是恰巧嗎。」

 

這恰巧還要搭配聰明絕頂的腦袋啊，虞因看著嘴角沾白糖粉吃得津津有味的聿，突然覺得要比神奇，他那段如夢般的經歷神奇程度根本比不上自家弟弟的腦袋！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