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

虞因不知道自己是倒了什麼楣才會進入這所學校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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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在填志願的時候，明明選擇另一間，努力通過筆試、面試，也收到錄取通知信，卻在報到當天被承辦人員告知是系統錯誤發信，實際上他並沒有被錄取。回程路上，虞因思考要當個重考生還是先去工作。不過一想到自家家長，他突然不知道要怎麼向他們交代這種荒唐事。以為自己有學校讀，所以跟朋友跑去遊山玩水，結果根本沒有。這件事說出去沒準會挨一頓揍，還會被某些損友嘲笑一輩子。

 

虞因懷疑自己最近是不是犯太歲？還是不小心惹到哪裡的好兄弟不爽，想整他一頓？不過不管他怎麼想破頭也得不出個所以然。還在苦惱要怎麼向爸爸們說明狀況時，他發現信箱裡躺著署名給他的信，而寄件方是他父親任職的學校。一打開信，虞因直接愣住，因為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有報考過這所學校，卻收到錄取通知書。

 

今天發生的一切彷彿一齣鬧劇。虞因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捏了捏臉頰，疼痛卻告訴他這全部都是現實。在從天堂掉到地獄的人面前突然出現了救命繩，儘管不知道是誰拋下的，亦不曉得這個選擇是否正確，卻也只能先死命抓緊。畢竟他可不想被他家老子狠狠修理。先入學，之後再想辦法考轉學考，虞因踏進家門前這麼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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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親人在校任職，是最了解環境的人，所以開學第一天就由虞佟開車載虞因上學。

 

原本以為同車的聿是要去鄰近的圖書館看書，但是當虞佟將兩個人一起送到校門口後，虞因就發現聿並沒有想要去其他地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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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等要開學典禮，小聿你先到附近哪裡休息一下，結束之後我再去接你。」深怕不是學生的聿跟著自己進去典禮會場會造成困擾，虞因還好心地用手機搜尋附近的咖啡廳，卻發現聿從背包裡拿出一張紙。虞因原本還覺得那張紙很眼熟，仔細一瞧才發現是同一所學校的錄取通知書。

 

「會擔心，一起走。」聿隨身攜帶的手機這麼顯示，「想跟阿因一起上課。」

 

「為什麼這麼突然？」虞因記得聿高中跳級畢業之後，就提到自己沒有繼續進修的打算。「而且你什麼時候考上的？」

 

「知道阿因錄取的時候，就報名指定考試。」聿沒有想要隱瞞的意思，但是也沒有想要事先告知這件事，「只看考試成績輕易就錄取了。」

 

虞因發現聿好像有在隱瞞某些事情，一起體驗校園生活應該不是聿想要入學的真正原因，不過他察覺到現在的聿並不想解釋。雖然在意，虞因不想逼問他，他想要等到聿願意自己開口說明為止。而且開學典禮的時間也快要到了，他們決定先前往典禮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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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廣的校園對於不熟悉路況的人來說形同迷宮，相似的建築依序排列著，單看校方給的地圖也分不清楚正確方向。在校內走了一陣子還到不了目的地的兩人決定尋求路人的幫助。原本想找個看起來熟門熟路的傢伙時，虞因卻不小心撞到某個不知道何時靠近他的長髮女子。

 

虞因見狀上前攙扶，對方卻一臉嫌棄地揮開他，「我可以自己走。」長髮女子發出低沉得不像女性會有的聲音。但是和他說的話相反，對方似乎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小姐，你該不會是中暑了？我還是先扶你到旁邊椅子休息吧！」

 

「我是男的！」

 

像是被刺激到，他往前走了幾步，卻又因為體力不支倒地。

 

虞因跟聿看了彼此一眼，決定無視他的反對，強行將對方拉到附近的椅子坐下。

 

「我是虞因，他是我弟－－少荻聿。你是？」

 

「言東風。」

 

「沒事吧？你要去哪裡？需不需要幫忙？」

 

「我要去開學典禮會場。可能是因為最近沒什麼吃，所以才......」東風還沒說完，聿就從背包裡拿出布丁。

 

「不需要。」還沒等聿開口，東風就先回絕，聿只能落寞地將布丁收回背包裡。

 

「你也是新生嗎？正好我們也要去會場，一起走吧。」

 

雖然百般不願意，不過考慮到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東風只好答應。本來虞因想說抱著他過去會比較輕鬆，東風對此強烈反抗，最後只得妥協用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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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為又會迷路，這次卻意外地很快就到達目的地。一切順利到虞因開始懷疑剛才會迷路是不是又是某個好兄弟搞的把戲。還沒細想就發現典禮已經開始，三個人便趕緊入座。

 

看著身旁滿滿人群，虞因既期待又害怕，新的校園生活，許多的第一次將從今天開始。他原本想要轉學的想法，隨著接觸新環境跟聿的入學逐漸消失，虞因想著維持現狀好像也不錯。

 

從聿被虞家領養已經過了好幾個月，雙方從彼此厭惡，到現在能夠鬥嘴、一同玩耍，中間經過不少冷戰與磨合。雖然還是不太能夠了解聿的想法，不過考慮到他的個性跟過去，虞因決定要以哥哥的身分陪伴他。況且這所學校的評價也不差，當初選志願的時候也有考慮過，只是想到自家家長在校任職，下意識迴避。現在因為不明原因被錄取，天意如此安排，一定有他的理由，雖然現在還不明白，但是虞因覺得未來的某一天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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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禮一結束，新生們依序離場。在外頭等候的學長姐高舉所屬科系的牌子，期待已久般大聲呼喊，準備帶著他們認識新環境。

 

不好意思將虛弱的東風拋下不管，虞因便問了他所屬科系。得知他也就讀同一科系後，開心地和聿一起將他帶到集合點。

 

「我們之後就是同學了。多多指教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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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虞因高興的樣子相反，東風露出一副彷彿什麼世界末日來臨的臉，身旁的聿則是欲言又止地來回看著他們。

 

看到大家準備移步，不知道東風跟聿在想什麼的虞因索性不想了，抓著兩人趕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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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很大，簡單地繞完一圈，再稍微介紹系所、師長之類與今後校園生活有關的事宜，就花費兩個多小時。東風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活動結束也沒再看到人。虞因本來想要藉機跟未來的同學打好關係，但是他被新環境跟師資設備吸引，逛著逛著就發現身邊只剩下聿一個人。

 

雖然有點失望，不過跟對方不熟，不方便一直纏著他不放，想著之後還有機會深入了解對方的虞因不再多想。校園導覽結束後，時間已經超過午餐時段，他便和聿一同前往學生餐廳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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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坐落在校內不同場所，賣的東西也不盡相同。虞因想到聿喜歡吃甜的，特地挑有賣甜點的咖啡廳。非用餐時段的人很少，餐點很快就送上來。聿吃著布丁，桌上還有提拉米蘇、冰淇淋鬆餅等。虞因邊吃著咖哩飯，邊叫聿不要光吃甜食，要先吃正餐，不然他會被罵云云。不過當他看到聿淚眼汪汪地咬著湯匙盯著他的模樣又心生憐憫，嘆了口氣，要聿別把今天的事說給他爸聽。聿點了點頭，繼續低頭消滅眼前的甜點。

 

咖啡廳的裝潢很時尚，感覺是時下年輕人會喜歡的風格。牆上掛著幾幅虞因也叫得出名字的畫作。開放式的吧檯前設置了幾個位置，方便獨自前來的客人與服務生閒聊；或是讓對製作咖啡拉花、學習飲料調製有興趣的客人可以現場欣賞過程。從大片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被精心修剪好的花卉、樹叢。為了避免某些時段陽光太強，窗邊還貼心設置窗簾。店內流淌著虞因沒有聽過的國外音樂，他聽不懂歌詞，但是旋律很好聽，可以讓人放鬆心情。配上恰到好處的室溫，令人捨不得離開這裡。

 

走一整天的虞因也累了，加上剛吃飽，變得昏昏欲睡。他看著聿還在進食，告知他想要稍微瞇一下。趴下沒多久，虞因就睡著了。

 

再次睜開眼，虞因發現自己站在校園的一隅。他望向四周，跟他記憶中今天見過的校園景色有所差異。從樹葉茂密的程度至少能夠察覺季節不符。

 

大概又是哪個鬼要找他幫忙什麼事？虞因心想著。他四處張望，卻連個鬼影都沒看見。還在思考對方想要幹嘛，「幫他」，背後響起聲音。

 

在大腦開始運轉前，身體先做出反應。虞因轉身想看清楚對方是誰，「咚」的一聲，斷裂的頭顱應聲落在虞因胸前，鮮血及血腥味隨之出現。

 

「啊！」尖叫聲伴隨椅子落地的碰撞聲。虞因則因為大幅度的肢體移動導致重心不穩，撞到一旁拿著咖啡經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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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我點的是冰咖啡，不是熱咖啡，不然你現在可能就燙傷了。」

 

虞因看著眼前憋笑的人，再看看自己被咖啡弄髒的衣服。心裡有諸多不滿，無奈一切是自己造成的。他跟對方道歉之餘，還打算請聿買一杯新的賠他。

 

對方笑著說：「沒關係啦！倒是同學你是夢到了什麼啊？反應這麼大。」

 

「就校園啊，然後......」，然後後面怎麼了？虞因想不起來夢的內容，不過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件事非比尋常。

 

「本來大哥哥想說我讀過《夢的解析》，說不定可以幫你分析一下，不過不記得就算了。晚一點你跟我去保健室，我幫你檢查一下身體有沒有其他問題。」

 

見虞因滿臉疑惑，他補充他叫嚴司，是個校醫。

 

「阿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熟悉的聲音打斷他們的對話。虞因轉頭就看到每天都會見面的人出現在自己面前，對方還非常兇狠地瞪著自己。

 

代替嚇到說不出半句話的虞因，聿拿著手機簡單解釋阿因做惡夢，然後撞到別人的過程。果不其然被送了一拳招呼。

 

虞因摀著被打的頭，埋怨地看著聿，後者以一臉你活該的表情回敬。虞因心想這小子是到叛逆期了嗎？以前還比較可愛，現在越長越高，是不是再過幾年就不把他哥放在眼裡了？

 

「阿因你等等先到軍訓室，我的衣櫃裡有替換的衣服，你應該穿得下。」

 

本來還在想要穿著一身沾滿咖啡的衣服走在路上是件多麼丟人的事的虞因，像是看到救世主般，「謝謝二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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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夏的衣服給虞因穿還是有點偏小，穿起來很貼身，不過他也沒有什麼好挑剔的。讓嚴司稍微檢查過後，就被放走了。

 

撇開檢查過程中被調侃兒子視覺年齡比老爸大，是不是沒有遺傳到不老基因。弟弟隨身攜帶醫療用品跟野外求生工具，連使用方法都駕輕就熟，是不是原本要去軍校，但是眼睛脫窗填錯學校。虞因還被笑說單看外表，會被認為是年紀最大的；只看本事，卻是裡面最弱的。

 

搞得虞因不僅身為兒子，就連身為兄長的尊嚴都沒了。雖然聿有反駁說：「阿因是哥哥。」，虞因也高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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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聿不是都承認你是哥哥了嗎？幹嘛還垂頭喪氣的。」虞夏看著身後明明沒事，看起來卻像是被宣告什麼壞消息的兒子。

 

「二爸你不懂啦。」虞因本來還想多說什麼，卻發現身旁的聿一臉愧疚地抓著他的衣角，彷彿自己做錯事的模樣，「沒事啦！你哥我沒那麼容易被這種小事打敗。」雖然他真的很想哭。

 

「阿因，你覺得這所學校如何？喜歡嗎？」

 

「還不錯啊！感覺能學到不少東西。雖然我一開始沒有想填這間，啊，」虞因發現自己說錯話，連忙補充他後來覺得不錯，所以還是有把它當選項之一。

 

然而他沒有漏看虞夏聽到回答那一瞬間緊皺眉頭的模樣。

 

「在學校裡如果發生事情的話，就來軍訓室找我，或是去輔導室找你爸。別一個人或是跟小聿兩個人亂來，聽到沒？」

 

「好。」虞因的直覺告訴他，他可能得經常去軍訓室報到了。

 

「要是你因為亂來而受傷，或是害小聿受傷的話，你知道會怎樣吧？」虞夏握緊拳頭，證明自己不是隨口說說而已。「阿因，別做會讓佟跟小聿擔心的事。」

 

虞因本來想要說些話反駁，但是他明白自己目前沒有那個立場。

 

看到自家兒子低靡的樣子，虞夏摸了摸他的頭，「沒事的話，今天就先回家吧。佟也差不多下班了。」

 

雖然在拿到錄取通知書時就慶祝過，虞佟還是特地向餐廳訂餐，還特別挑虞因喜歡吃的，就是為了紀念他今天正式成為大學生。後來得知聿也進同一所學校後，虞佟加訂了不少甜點。現在他們準備回家大快朵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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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在歡笑談話聲與對餐點的讚賞聲中結束。虞因還意外得知餐廳是嚴司推薦的，廚師是他的舊識，嚴司還替他們要到一個超優惠的價格，便宜到令人懷疑餐廳是不是賠錢賣。他對這個今天才剛認識，看起來吊兒郎當的人產生些許好感。如果嚴司說話能再好聽一點的話，虞因會更喜歡他。

 

忙碌的一天即將結束。梳洗過後，虞因發現李臨玥傳來訊息：「聽說阿因大哥哥今天被人潑咖啡了。」虞因想要解釋，對方又來訊叫他要多注意一點。

 

想著今天一直被身邊的人關心，挺不好意思的。對談過程中，李臨玥還提到自己對兩個同系的新生有興趣：一個是外表亮眼、宛如天仙的首席，但是聽說對方好像是男的；另一個則是從過去就在替各路人馬喬事情的和事佬，聽說直覺異常準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都沒有用這個能力去買樂透或簽賭賺錢。她還虧說如果虞因那些一般人看不到的「朋友」願意報他明牌的話，也要算自己一份，有錢大家一起賺。惹得虞因哭笑不得。

 

他們天南地北地聊了不少事情，像是李臨玥耳聞迎新宿營好像會舉辦試膽大會，她還問虞因有沒有要報名參加，說不定可以藉此交到個可愛女友；或是她要離開校園時，目擊有一群感覺很不好惹的傢伙站在門口，而站在最前面的是穿著熱褲、身材火辣的小女生，對方感覺是在等人，李臨玥還猜說會不會是小女生烙人要來堵前男友之類的。

 

他們還聊了一些選課相關內容或系上師長的八卦，直到發現時間很晚，隔天還得去學校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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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發生車禍導致虞因變成現在這種特殊體質，雖然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恢復成普通人，身旁的人卻沒有因此而疏遠他，反而盡其所能地幫忙。虞因常常對此感到愧疚，同時也了解到自己其實很幸運。不過他沒預料到的是，這種體質將會為他未來的大學生活帶來不少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回憶，以及邂逅許多會影響他一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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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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